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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偽裝

所屬書籍: 將進酒

潘藺死時,李劍霆剛轉危為安,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來不及喜極而泣,就被拿進了獄裡。儲君是中毒,酒醋面局當即查封,辦差太監全部下獄。福滿憑著天琛帝時期的資歷,來主理這案子,對他們嚴刑拷打。

「祖宗」小內宦受不了毒打,伏在凳子上哭喊著,「祖宗繞命」

福滿身穿蟒紋曳撤,頭戴煙墩帽,負手端詳著牆壁上的字畫。

持杖的太監都是原東廠留下來的,精於此道,把內宦打得幾欲昏厥。

「祖宗饒命」這小內宦泣不成聲。

福滿回過頭,說:「儲君是在你們伺候的時候出的事哪,想要活命,就得給咱家交代清楚。」

這些伺候的內宦都是天琛帝以後進宮的,到現在連儲君中的是什麼毒都不知道,根本交代不出東西。

福滿耐著性子,道:「當日府君吃的、穿的都可以想一想,酒醋面局的人那麼雜,指不定就混進幾個心懷鬼胎的東西,你們平素跟他們來往密切,怎麼這會兒就想不出來了呢」

內宦聽出點意思,可他不敢妄自猜測,半吞半吐地還是說不出來。

福滿恨鐵不成鋼似的甩了袖子,讓持杖的老太監繼續打。內宦被打得口中滲血,摳著凳子,嗚嗚咽咽地哭道:「別打、打了祖宗、祖宗我說」

福滿沒理會。

內宦吞咽著血沫,說:「那酒醋面局還有那司苑局都有些不認得的新面孔」

福滿這才側過身,輕聲哄道:「你都來往」

內宦使勁搖頭,沒敢應這句話。他抬眸,試探著福滿的臉色,小聲哭著:「我不認得。」

「你不認得,怎麼知道他們是哪個局的」福滿有心引導,「總得有個人告訴了你,你才知道。」

內宦說:「殿里看、看門的」

「嘖,」福滿彎下腰,「看門的能挨著儲君嗎平時是誰伺候的儲君,誰就最了解哪。」

內宦不敢大喘氣,順著說:「平時都是風泉伺候」

福滿朝他輕輕拍了下手,道:「這不就結了。」

這案子落到福滿手裡,是定然查不出真兇的。他受韓丞的指使,在李劍霆殿內塞了人。毒跟酒醋面局沒關係,問題出在當日李劍霆用膳的筷子上。儲君倒下去的時候殿內亂作一團,福滿早讓人偷梁換柱,把東西都收拾乾淨了。

福滿出了堂,還沒有走出院子,就看見幾個抬轎的男人站在外邊的槐樹底下候著他。刑部督辦的官員剛走,福滿心裡警惕,撩起袍子,笑嘻嘻地跨出去:「這是哪位貴人找我知會一聲就是了,何必特地來請呢可巧了,我這會兒還要辦案子,脫不開身啊」

那帘子打開,韓丞冷笑幾聲:「幾日不見,狗東西就跟你爺爺拿起了喬,怎麼我還請不動你了」

又是這狗日的

福滿乖順地彎下腰,道:「奴婢當是內閣那幫老東西,狗皮膏藥似的黏著我查案,心裡正煩著呢,沒承想是您哪。瞧您說的,奴婢見了你,就是什麼,?G,乳燕投林」

他裝傻充愣,知道韓丞就吃這套。

韓丞果然面色稍霽,沒跟他再糾纏這事,摔了帘子,道:「跟著來。」

福滿走一路罵一路,都憋在心裡。待到了地方,看是韓丞的私宅,就知道鐵定是要問他儲君案的事情。他進了門,還沒來得及奉承,就見裡邊明晃晃的全是刀子,當即忘了自個兒要說什麼,「撲通」一聲跪下去。

「瞧你這膽子,」韓丞提壺倒茶,沒讓福滿起來,說,「還想學潘如貴你也配」

「不配,那肯定不配」福滿撐著地,勉強賠笑,「奴婢就是個賤人,哪能跟老祖宗比不敢有那份心。」

韓丞把茶壺擱回去,說:「我讓你葯死李劍霆,你下的是什麼毒」

福滿

背上滲著冷汗,不能猶豫,他按照心裡想過千百遍的那樣,說:「奴婢按照指揮使的意思,下的是疾追。」

「那就怪了,」韓丞嘲諷道,「這葯能毒死幾個壯漢,卻毒不死一個女人」

福滿覺得後頸涼嗖嗖的,那是真刀子,已經抵到他跟前了。他面上的肌肉抽動,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變臉哭道:「您這話是誅奴婢的心哪奴婢哪敢跟個外人謀害自個兒的爹再說那薛延清跟孔湫幾個都瞧不上閹人,把奴婢當牲口使喚。奴婢真下的是疾追,那筷子還留著,不敢馬虎。」

福滿哭到一半,拭著淚。

「奴婢也納悶,真是絕了,那可是疾追,儲君竟然吐了幾回就好了,這可不是見了鬼」

韓丞面色鐵青,李劍霆的死活關乎局勢走向,他連八大營都拿出來了,賭的就是儲君必死,豈料李劍霆沒事。丹城案現在沒結定的意思就是要繼續追查,沒有潘氏,下一個就該輪到赫連侯費氏,七城人人自危。

「下毒一事,你可跟旁人提過」

福滿連忙說:「奴婢哪敢」

「你最好不敢」韓丞猛地擲掉手中的茶杯,「這事情就是你辦砸的,現在也得你收拾她殿里的那些人都不能留,趁著這個機會全殺了。」

如果李劍霆中的是疾追,那她必死無疑。這中間不是有人換掉了毒藥,就是福滿根本沒有下疾追。不論如何她寢殿內伺候的人都不能再留,裡邊很可能混雜著別的人。

閹人奸詐,沒根的賤皮子最會見風使舵,福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眼下世家受損,難保福滿不起別的心思,再留著他就是禍患。

韓丞生性多疑,此刻就如同驚弓之鳥。他起身看向福滿,逼近幾步,已經起了殺心。

福滿眼見馬上就要身首異處,情急間喊道:「元輔命我查案子,這事情就還有轉機指揮使不必擔心,我定會收拾乾淨,那督辦的刑部官員皆是熟人,再出岔子,我提頭來見指揮使」

韓丞也不能真在此刻殺了他,見他面色煞白,一副沒出息的樣子,便說:「這事再辦砸了,即便我要留你,太后也不會留你。想做祖宗,你也得有那個能耐」

福滿連聲稱是,驚魂未定。

闃都連綿陰雨,交戰地還是晴日。三營主將輪換,今日是蕭馳野到一營。陸廣白出軍帳來迎,蕭馳野摘掉頭盔,跟他打了個招呼。

陸廣白跳起來接住蕭馳野的頭盔,看到上邊的凹痕,說:「哈森把投石機玩得比咱們好。」

蕭馳野把韁繩交給晨陽,站在原地拆臂縛,說:「昨天二營的望樓被砸塌了,你趕緊給師父傳個口信,讓軍匠往二營趕。」

「既明新派了一批軍匠往這邊走,你要是等不及,我就讓邊博營的軍匠補過去。」陸廣白把頭盔還給晨陽,「三營的牆修好了,又塌了,千秋師父那邊給你余不出人手。」

蕭馳野這段時間曬深了膚色,看猛盤旋在營地上空,道:「邊沙騎兵的數量在增加。」

端州蠍子被圍剿以後,哈森就開始猛攻。三月最明顯,蕭馳野察覺到哈森正在東邊瘋狂召集人手,邊沙騎兵的數量飛速增長,他們在去年只能主力進攻,靠余兵迂迴偷襲,可是現在,哈森能分出兵力同時進攻兩個營。

「阿木爾把哈森放在北邊,自己卻沒有南下,」陸廣白說,「是因為他要在大漠深處擴張領土,讓剩餘六部也早日歸順。哈森如今能有同時進攻的騎兵,恐怕就是阿木爾新添的助力。」

蕭馳野擦著面頰上的灰塵,若有所思。

陸廣白繼續說:「但是哈森最近打得很不穩。」

阿赤是被蕭馳野殺掉的,哈森以為蕭馳野回到交戰地就會帶著新鐵騎走出營牆,然而蕭馳野沒有這麼做。沒有就意味著哈森無法跟蕭馳野的新鐵騎面對面,他們

像是調換了位置。未知就是不可預防的危險,蕭馳野正在拿走哈森的主動權。

「哈森在南北戰場打的都是勝券在握的仗,」蕭馳野撥了下骨扳指,「他的贏有一部分源自於對主將的熟悉。」

戚竹音在交戰地打的那場仗就是證明,蕭既明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打亂了交戰地的順序。當哈森再跟離北鐵騎相遇時,他就明白蕭既明正在幹什麼。

蕭既明是哈森最不喜歡的那類的統帥,因為他跟不上節奏也不會著急,他似乎永遠都能維持冷靜,這既是蕭既明的性格,也是蕭既明的風格。他明白自己打不過哈森,所以他沒想跟哈森在戰場氣氛上分出輸贏,他在這幾個月里做的事情都是在緩和離北的節奏。鐵騎正在恢復,即便贏不了,也不會再像先前一樣被哈森牽著鼻子走。

「哈森臨門而立也會焦慮,」蕭馳野沉聲說,「畢竟他也只想贏。」

蕭既明要把機會留給蕭馳野。

陸廣白看向蕭馳野,說:「阿木爾在他身上投入了畢生心血,他的贏關係著阿木爾面對十二部的尊嚴,如果不能打贏這場仗,他就沒辦法成為十二部將來的大君。」

蕭馳野根本不在乎哈森為什麼要贏,他只想要哈森的人頭。

陸廣白像是明白這點,不再繼續,而是說:「哈森的焦慮也來自南邊,大帥打了青鼠部,他們也要面臨兩方壓力。」

但是哈森真的是因為南北戰場而著急嗎

蕭馳野覺得哈森這段時間的猛攻另有寓意,哈森也許想用這種障眼法掩藏他的目標,比起再跟離北、啟東消耗,中博才是最好打的地方。

哈森很擅長偽裝。

蕭馳野就像匍匐在黑暗裡的狼,盯著哈森的每一個動作,他對哈森的了解已經遠超哈森對他的了解。

作者有話要說:又又又晚了

謝謝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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